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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坟燎草 陈国玺 唐代诗人杜牧的《清明》中写道：“清明时节雨纷纷，路上行人欲断魂。”这镌刻着千年哀思的诗句，自儿时起便在我记忆里生根发芽。每年清明，细密的雨丝总会如期编织起一层薄雾，为这个充满追思的节日悄然渲染出愈发凝重的哀伤氛围，宛如在倾诉一段悠远而深沉的过往。
午饭后，爷爷唤上我，说是要带我去给祖先上坟。我放下手中的玩具，虽满心不情愿，却还是跟在爷爷身后出了门，踏上前往祖坟的山路。山路两旁，嫩绿的青草从湿润的泥土中探出头来，五彩斑斓的野花星星点点散布在草丛间，在微风中轻轻摇曳，似在彰显生命的顽强。远处的山峦被薄雾笼罩，宛如一幅朦胧的水墨画。偶尔传来几声清脆的鸟鸣，在山谷间回荡，愈发衬托出山林的清幽。
爷爷走在前面，脚步略显蹒跚，却依旧稳健。他身着一件洗得褪色的黑色中山装，头戴一顶深蓝色帽子，脸上刻满了岁月的痕迹，每一道皱纹都仿佛在诉说过往的故事。我静静地跟在爷爷身后，心中对这次上坟充满好奇。
“孩子，”爷爷突然开口，打破了山间的寂静，“你知道上坟燎草的故事吗？”我摇了摇头，好奇地看着爷爷。爷爷目光深邃，望向远方，讲述了起来：“南宋初年，战火纷飞，金兵铁蹄肆意践踏中原大地。所到之处，城镇村庄沦为废墟，百姓深陷水深火热之中，生命如风中残烛般飘摇。在太行山脉深处，有一个宁静祥和的小山村，名叫桃源村。这里山水相依，土地肥沃，村民们祖祖辈辈在此安居乐业，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。村东头住着一位名叫小虎的年轻后生，他生性善良，勤劳勇敢，对这片土地和乡亲们充满热爱。”
我听着爷爷的描述，思绪仿佛穿越时空，来到那个动荡不安的年代。眼前浮现出桃源村的美丽风光，耳边似乎响起村民们的欢声笑语，我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们对生活的热爱和对未来的憧憬。
然而，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了。爷爷继续说道：“这一年，金兵闯进了桃源村。一时间，喊杀声、哭喊声交织，打破了村庄往日的宁静。小虎眼睁睁地看着亲人和乡亲们在金兵的屠刀下倒下，心中充满了悲愤与无奈。为了保护村民，他毅然加入了岳家军，跟随岳飞四处征战，抗击侵略者。”
爷爷的声音低沉而有力，仿佛在讲述一段真实的历史。在爷爷的讲述中，我仿佛看到了小虎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的身影，他手持长枪，眼神坚定，毫不畏惧。
爷爷接着说：“一场激烈的战斗中，岳家军与金兵展开殊死搏斗。小虎奋勇杀敌，却渐渐陷入险地。关键时刻，岳飞骑着战马，挥舞长枪，冲锋在前，鼓舞着士兵们的士气。在他的带领下，岳家军士气大振，奋勇反击，终于击退了金兵。”
“这场战斗虽取得了胜利，但岳家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。许多士兵牺牲在了战场上，小虎的好友阿强也不幸身亡。小虎悲痛欲绝，将阿强的遗体与遗物一同带回了桃源村。乡亲们含着泪，帮他把阿强安葬在村后向阳的山坡上。”
“这一天，当小虎再度回到桃源村时，眼前的景象让他心碎。曾经安宁的村庄，房屋被烧毁，田地荒芜，亲人离散。他拖着沉重的步伐，来到阿强的坟前，只见坟头长满荒草，在风中瑟瑟摇曳，仿佛在诉说主人的悲惨遭遇。小虎双腿一软，跪在坟前，泪水夺眶而出：‘阿强，你放心，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的！’看着坟头的荒草，他心中一动：这些荒草就像我们遭受的苦难，要是烧掉，是不是就能烧掉哀伤，迎来新希望？”
“于是，小虎点燃了坟头的荒草。火焰熊熊燃烧，照亮了整个坟地。在火光中，小虎仿佛看到了阿强和乡亲们的笑脸，心中充满了温暖和力量。从那以后，每年清明节，桃源村的村民们都会在坟地点燃一把荒草，以此祭拜祖先。这个习俗逐渐流传开来，成了上坟燎草的传统。”
“随着时间的推移，生活越来越好。如今，在坟前摆供品、烧纸焚香成了主要的祭祀方式。但过去，人们只是烧一把坟头草寄托哀思，后来才渐渐演变成烧火纸。无论形式如何变化，其中蕴含的对祖先的思念和敬意，从未改变。”爷爷缓缓说道。
不知不觉间，我们已来到祖坟前。我和爷爷小心翼翼地摆好供品，点燃香烛。爷爷拿起一把坟头上的草，神情庄重地说：“孩子，这不仅仅是一把草，更是我们对先辈的怀念，对历史的铭记。”说着，爷爷点燃了手中的草和坟前的火纸，火焰在微风中跳跃，仿佛在诉说那段悲壮的历史。
我静静地看着火焰，心中感慨万千。爷爷的故事让我深刻地感受到先辈们的苦难与抗争，也让我更加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。在这个清明节，上坟燎草不再是一个简单的习俗，而是一种传承，一种对先辈的缅怀，对未来的期许。
望着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，我知道，上坟燎草的传说将在这片土地上代代相传。它见证了岁月的沧桑，承载着人们对亲情的眷恋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，成为我们民族永恒的记忆。
火焰渐渐熄灭，留下一片灰烬。爷爷拍了拍我的肩膀，语重心长地说：“孩子，记住今天，记住我们的根。无论走到哪里，都不能忘记先辈们的付出。”我重重地点了点头，这份誓言就此深植我心。
如今，岁月流转，我也垂垂老矣。但当年和爷爷上坟的经历，爷爷讲述的故事，依旧历历在目，成为我生命中永不磨灭的记忆。——原载中国作家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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